我和温宝裕也有同感,可是白素却持异议:「请留意,主持研究所的,不是独裁者 ,而是科学家!」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我道:「他们用这个藉口,不实行诺言,我们实在没有必要与之虚耗时间。」 白素又道:「从甚麽时候起,卫斯理认为研究这样的怪现象是虚耗时间了?」 我斜视白素,她却故意装着不看我。陡然之间,我心中恍然。 我明白了白素来得如此之快,当然是有原因的。原因是良辰美景在离开陈长青 的大屋之後,找到了她,并且把事情对她说了。 白素对良辰美景一直极有好感,良辰美景自然也向她诉说了我的态度,所以她有了 先入之见。 我扬了扬眉:「是两个小鬼头先下了药?」 白素笑了起来:「别说得那麽难听,我是就事论事任何匪夷所思的研究项目, 其实都不是甚麽秘密,对方既然有求於人,也没有必要隐瞒。」 温宝裕打圆场:「且听下去。」 两个人停了不多久,所长道:「先说发生爆炸的五十九号室,负责人员一共两名, 他们的资料如下」 接着,萤光幕上出现的,是两个人的资料。 那两个人的资料,极其详尽,若要一齐记述下来,会有上万字。根据我一向叙述故 事的原则,当然从略,甚至连姓名也没有意义,需要知道的,只是主要的部分。 两个研究员,都有一连串的衔头,同是生物工程、遗传工程方面的专家,研究的是 最新的科学,可以改变生物的生命形式,有人形容那是和创造生命的上帝相对抗的一门 新科学。 这门科学,在世界范围中,研究者很多,且有一些项目已具体化,投入了实际生活 之中,例如有新的生物基因的蕃茄,在市场上已有出售等等。 四、改造人体 别小看一个新品种的蕃茄,那是生物发展的一大突破,用人工合成培养的基因,来 控制一种生命形式,这是对生命由自然法则形成的大挑战,在这个基础上,生命的形式 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巨变! 其变化会达到何种程度,想像力再丰富的人,也难以设想。 不必很有系统,只要稍作胡思乱想,就可以看出这会是何等巨大的变化。 地球上有亿万种生物,都循着自然法则生活。每天都有许多种生物绝灭,这种情形 ,已经严重地破坏和损害了自然生态的平衡有很多种生物的灭绝,是由於人为的原 因而产生的。 如果生物工程学得到了发展,发展到了人可以像制造机械产品一样,随意制造出新 的生物来,那麽,原有的生态环境,会起甚麽样的变化? 自然形成的亿万种生命之中,忽然加进了亿万种人工制造的生命,而人工制造的生 命,又必然在生存条件上,优於自然生命撷其精华创造新生命,是生物工程的进行 原则。 於是,不必多久,自然生命就会淘汰,直至完全消灭。地球上,也就只剩下了人工 制造的生命,新的取代了旧的。 一种耐久不腐,营养更丰富的蕃茄,替代了原来的蕃茄,问题不大。一种可以维持 每日大量产乳的新乳牛,替代了原来的乳牛,问题也不大。甚至出现了一树之上,有十 七八种不同果子的果树,问题也不大,甚至可视为人类文明的进步,生活的改善。 但是,必然地,也会出现新的人类人工制造出来的人类。 新人类也必然是强人类,他可以有比自然人强十倍百倍的肌肉,可以有比自然人强 十倍百倍的脑部活动能力。 那麽,必然的结果是,制造出来的新人类,把原有的自然人淘汰。 新人类又一代比一代强,强的继续淘汰弱者,一直到无止境。 也许,这正是人类发展的方向。但是对自然人来说,却是彻底覆亡之祸,而这个死 亡的陷阱,却又正是人类自己挖掘的。 我明知道一门科学是一个可怕之极的怪物,必将地球上现有的生物,一起吞噬,连 渣都不剩,所以我一直有意避免接触。 可是,如今这两个研究员的资料却指出,他们正是这方面的专家,当然,他们从事 的研究工作,正是生物工程学。 也就是说,五十九号研究室的工作,没有成绩则已,一有成绩,必然是一种新生命 的产生! 看了那两个研究员的资料之後,我们心思一样,都有好一会不出声。 温宝裕先道:「研究生物工程的研究所,世上多的是,我看不出他们和强烈的爆炸 有甚麽关系。」 小宝的话,无人搭腔。这时,萤光幕上在两个研究员的资料之後,又出现了新的资 料:「第五十九号研究项目大要」。 一看到了这样的标题,我们都为之精神一振。 接下来再看到新一项标题,令我们都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太伟大了。 那题目是:「人类脆弱生命之彻底改进」。 那可以说是一篇计划书的开始,下分数大项,洋洋,是一篇宏文。 我只择其要而记述之。 计画书的主要原则是,先肯定了人类生命之脆弱这一点,其实不必长篇大论, 人人都明白,而且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人的生命,十分脆弱,脆弱到了脑部有一个 针尖大小的瘤,就可以夺去人命,脆弱到了生命可以随时因千万种原因而消逝。 但我们还是把宏文中述及生命的种种脆弱之处,耐心地看了一遍。 看完之後,我苦笑:「人的生命脆弱,可以有一千一万种原因令生命消失,但一切 原因,都及不上『人杀人』。这个原因的可怕,看看人类的历史,就可以知道,有多少 生命,是被同类生命消灭的!」 过了好一会,白素才先有反应:「这个问题,牵涉到人心,似乎不属於纯科学的范 围。」 我抗议道:「如果发展纯科学的目的,是为了有些人更容易消灭他人的生命,或控 制生命,那也就根本没有纯科学这回事。」 白素自然知道我这样说,是指出那个独裁者为了维持他的政权,曾大量杀戮异己的 事实。 白素皱了皱眉:「请勿节外生枝!」 温宝裕大声道:「且看如何改进人类生命之脆弱。」 戈壁沙漠也叫道:「看下去!看下去!」 他们是怕我和白素争个没完,所以才催促着。我和白素都不出声,悄悄握了一下手 我们之间,尽管略有意见不一,但是心意相通,无人能及。 再看下去,是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从实质上对脆弱生命之改进」。 我先只说第一部分,因为单是这一部分,便已是匪夷所思,至於极点。看了之後, 令人的心产生一种怪异莫名之感。 这一部分的宏文,一开始就提出,人的生命脆弱,一大半原因,是由於人的身体结 构太脆弱,容易受损伤。宏文从人的皮肤、肌肉说起,说世上的物质之中,至少有一半 以上,可以轻易地令人的皮肉受损伤。人的身体结构是如此之不合理一旦皮肉受了损伤 ,血管就随之破裂,失血过多,人的生命就会消失! 宏文用了一个文学性的比喻:人的身体,是一座防卫力脆弱之极的城市,几乎没有 任何抵抗外来伤害的能力。人类的皮肤,第一道生命的防线,绝不称职,应该作彻底的 改进! 温宝裕看到这里,失声道:「好家伙,要我们全都换皮肤!他们有甚麽提议?」 戈壁沙漠吸了一口气,伸手向萤光幕一指:「有,他们作了研究,生物之中,以跳 蚤的外壳,最具对生命的保护能力,可以承受比体重大九十倍的重量!」 一时之间,我们都不出声。 因为,在看到人类的皮肤,不足以保护生命的说法时,我们都有同感。同时,我们 想到的是:要怎麽样的皮肤,才算是称职呢?大象皮?犀牛皮?鳄鱼皮? 单想到那些生物的皮肤,已足以令人吃惊了,可是,宏文提出来的,却是跳蚤的外 壳! 接着,宏文以一连串的数据,说明了跳蚤的外壳,作为跳蚤身体结构的一部分,是 如何地称职,比人类的皮肤,不知道优秀了多少。 有一个例子,看来很是怵目惊心。宏文指出,人的身体,如果有了如同跳蚤身体一 样的外壳,而不是如今的皮肉,那麽,人可以从一千公尺的高空,摔跌下硬地而安然无 恙,也可以承受一千公斤的重物,自一千公尺高堕下的重压。 有了和跳蚤一样的外壳,人的身体就没有甚麽刀可以砍得伤,如今最先进的小型杀 人武器,也有百分之九十要失效,例如自动步枪的子弹,就难以穿透这样的硬壳,那就 使得生命得到了相当程度的保障。 宏文并且指出,举跳蚤硬壳的例子,只不过是一个例子。事实上,亿万生物之中, 利用一个坚固的外壳来保护生命的极多,跳蚤未必做得最好,但也比人好了不知多少倍 了。 而且,即使是就身体的外在部分来研究,人体可以改进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 例如肌肉组织太累赘、神经组织太复杂、骨骼组织太脆硬…… 所举的例子之多,叫人看了,忍不住苦笑:怎麽人的身体,会如此不济。接下来, 宏文就说到了人体的内部防御抵抗各种为害人体的细菌的侵蚀功能。 在这一方面,宏文更认为人身体内免於被损害的能力之差,在所有的生物之中,堪 称第一有几千几万种病因,可以把人的生命消灭,人的抵抗能力之脆弱,简直是到 了生命任凭宰割的程度。莫名其妙的一些微生物,在人的身体之内,肆无忌惮地繁殖, 就可以改变人的生命! 如果说,生物应该有维护自己生命的本能,那麽,人类在这一方面的本能,接近零 点,在亿万生物之中,最是低能。根据生物演进的规律,如此低能的人,一定会被淘汰 ,到达灭绝的命运! 看到这里,温宝裕大叫:「危言耸听!」 戈壁沙漠沉声道:「也不能说全没有理由!」 我和白素暂不表态,因为宏文还在继续发挥,题目转到了人类生命的根本上:「人 的生命,为时太短」! 又是一连串的数据,指出人的平均活动时间,即一个人一生,能从事活动的时间, 只不过叁十年左右,那两个研究员创造了一个名词:「活动生命」。他们的计算方法, 大约如此:不论人的寿命有多长,到七十岁之後,活动能力减弱,不能计算入「活动生 命」之内,十岁之前的幼年,也不能计算。 在六十年的生命之中,除去了睡眠、休息、生病等等不属於「活动生命」的时间, 剩下的,不过叁十年。 叁十年,是极短促的时间,无法和人脑部活动的程序相配合人脑至少有两百年 的时间去活动发挥,叁十年弹指即过,人体死亡,脑部也被逼相随死亡,生命就这样浪 费了! 这一段论点,看得我心惊肉跳,确然,人的身体和人的脑部,在生命的时间上,配 合得一点也不好。死亡的人之中,绝大部分,都是由於身体出了事,要死亡,而连累到 脑部也被逼随之死亡的。 这种死亡的情形,那两个研究员认为「冤枉之至」,是「对生命最大的浪费」。 所以,他们的研究工作,也从人的身体着手,要在内部抗拒细菌的能力和外部抵抗 损伤的能力上,作彻底的改进,使人类的生命,进入新纪元。 他们把这个研究计划,定名为「人类身体超人化计划」,并且指出,这个目标如果 达到,人类才真正是地球上最强的生物,例如若有跳蚤的跳跃能力,就可以轻而易举, 跳上一百层高的高楼;有蚂蚁的负重能力,人就可以双手各举起一个货柜箱等等。总之 ,那样的身体,是不折不扣的超人。 也就是说,「超人」不必来自别的星球,应该在地球上,就可以诞生。 看完了这设想宏伟的计划後,我们各人,不禁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温宝裕才嘘 了一口气:「好家伙,这份想像力,卫君你也要甘拜下风了吧!」 他的语意之中,有着明显的揶揄意味,我倒不以为然:「小宝,别忘了人类所有的 进步,都是源自丰富的想像力而来的!」 温宝裕吐了吐舌头:「照他们的想像力,人会变成甚麽样子?」 我苦笑:「不知道,连他们自己也难以想像。」 白素忽然道:「是甚麽样子都无关重要若是人人都像跳蚤,自然人也就是这个 样子了。」 戈壁沙漠大是激赏:「卫夫人这话,大有禅意。」 我笑道:「别瞎捧人了,这样的计划,也可以占有研究室和经费,真有点不可思议 。」 白素例外地性急起来:「看下去,看看这两个研究员,有甚麽成绩!」 电脑萤光幕上继续显示的资料,却颇令人失望,因为这项研究工作,展开已经十年 ,每一个月都有「研究报告」,但叁十多份的报告,都是一句:「研究正在进行中,并 无突破」。 戈壁沙漠叹道:「这……所长竟能如此容忍科学家,真是难得!」 对戈壁沙漠的话,我并没有异议,只是说了一句:「研究经费,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全是该国百姓的血汗!」 各人对我的说法,并没有异常的反应,显然大家都被研究项目的天马行空,狂野式 的想像所震动,不忍去计较别的问题。 我也看出各人的意思,都有点怪我不应该太执着於独裁者的身分,应该专注於事情 的本身。 好,我就专注事情的本身单是这样,我也无法认同戈壁沙漠的看法,所以我停 了一声:「对科学家宽容的结果,是根本不知道他们做了些甚麽!」 我自以为理直气壮的话一出口,戈壁沙漠像是看一个怪物似地看着我。温宝裕道: 「这话不怎麽对吧,凡是科学研究,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岂能在科学家的身上,加以 督促鞭策!」 我高举双手:「好,算我说错了,但是,他们至少应该有一个比较像样的报告提出 来!」 白素道:「『研究正在进行,暂无成绩』这样的报告,也说得够清楚了。」 我把高举的双手,用力放了下来,一字一顿:「我觉得,我们先要看清楚一个根本 的问题!」 各人都向我望来。 我挥着手:「我觉得我们之间,大有分歧。我的观点是:我不相信独裁者所提供的 资料,认为他们有许多事隐瞒着,没公开出来。」 我的话一出口,他们虽然没出声,但是从神情和身体语言上,都可以看出,他们大 不以为然。 我一摊手:「好,请用理由说服我。」 温宝裕道:「他们有求於你!」 我「嘿嘿」冷笑:「太多人一面骗人,一面有求於人了,这理由不成立。」 戈壁沙漠大声道:「我们相信良辰美景的判断。」 我呆了一呆我早已看出,他们对良辰美景,大有一见锺情的倾向,那就是感情 胜过了理智,凡是在这种情形之下,那就不是讲道理讲得明白了。 所以我闷哼一声,不和他们争辩,向白素望去,且听她有甚麽话说。 谁知迫她悠然道:「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我吸了一口气,来回走了几步:「好,且让我们把五十九号研究室的资料,暂时放 下,看看别的研究室,是不是也一样没有像样的研究报告。」 这个提议,倒很快得到了通过。 於是,我们就看其馀研究室的资料。 我当然不会把资料全引述出来,我只能概括地说:这个研究所中,研究的项目,范 围之深,题目之奇,实在是难以形容。 我只能说,这个研究所,根本不像是存在於实际生活之中,只应该在梦幻世界中, 还要由上千个做梦者共同梦想,才能产生。 研究项目倒也不一定伟大到每一项目都要改造人体的结构,有一些,开始的时候, 甚至只是一些听起来十分微小的课题。 可是,就由於一个微小的课题,引伸开去,却像是长江大河始自滥觞一样,一 发不可收拾。我只随便挑其中一个例子来说明这种情形。 这个典型的例子,一开始,研究的课题,只不过是「如何消灭家用吸尘器之噪音」 。 家用吸尘器,不论是甚麽型号、甚麽式样,都有一个共通点一经启用,就发出 骇人的噪音。要是能设计出一种无声吸尘器来,虽然是小事,但是也造福人群,改善生 活。 就这样的一个小课题,研究开始不久後,就立即和机械工业的噪声挂了钩小小 的吸尘器,在运作时发出噪音的原因,和所有机器在运作时发出噪音的原因,是一样的 。若是能解决小小吸尘器的噪音问题,自然也可以解决一切机械运作时的噪音问题了。 机械运作的噪音,是一个大问题於是,由一个研究员,不知在甚麽情形下,忽 然想到的一个课题,就扩大了千百倍,变成了十个研究室的任务。 这十个研究室各自分工,有的研究摩擦力(噪音产生的主要原因),有的研究声波 的形成和扩散,有的研究如何把噪音变更频率,改为悦耳的声音,例如把机械的运作声 响,化为小夜曲;把打桩的声响,化为雄壮的鼓声。也有的研究人的听觉控制,像眼睛 可以闭上不看东西那样,使耳朵也可以合上不听声音。有的则更伸延开去,研究无声世 界对人类、对生物会有甚麽影响…… 这样子的扩张,几乎是无穷无尽,而在开始时,只不过是想发明无声吸尘器而已。 所以,不论我如何对独裁者的行为反感,对於这个研究所,我在瞠目结舌之馀,也 无法不称之为「伟大」。 我们并没有看完全部资料在看过的个案之中,有的研究已大有成效。 令我在相当程度上改变了观感的是,这个研究所,对於研究所得的成果,并不自秘 ,而是第一时间,加以公开。有不少研究成果,都已开始在造福人类在医学方面的 贡献更多。 这也是为甚麽这个研究所,很能吸引一流科学家投身进去的原因。 而且,更有一点,难能可贵,就是研究成果一律归功於科学家,研究所并不居功。 所以,近半个世纪来,有许多十分重要的发明和发现,大家虽都熟知与之有关的科学家 之名,却绝少人知道,那就是在这个研究所之中产生的成果。 这种行为,真是好过了头,绝难和独裁者的行径放在一处,但是却偏偏又是在一起 的!这真可以说是「人格分裂」的极端例子了。 白素首先把手遮住了萤光幕,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们不能无休止地看下去,看资料 的目的是,要证明对方的诚意,这一点,已经证明了。 我把坐直了的身子,向後靠了一靠:「他们有甚麽要求?」 白素道:「由於五十九号研究室的研究情况不明,所以也导致神秘爆炸的原因不明 ,人家的意思是,想请卫斯理移大驾,一方面去实地勘察,一方面也可以和有关人员, 共同调查。」 我扬眉:「这是良辰美景的意思?」 白素道:「不全是,当然主要是研究所所长的意思,你也可以当作是有那独裁者的 意思在内。」 我叹了一声事情本身,值得探索之至,可是有那一层阻碍在,始终叫人心里不 舒服,所以我一时之间,默然无语。 白素在这时,忽然打了一下「忽哨」,清脆而又了亮,宛若鹤鸣。 我们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在传音枭枭间,红影闪动,两条人影 已翩然而入。 这两人来势快绝,竟叫人看不清她们是穿窗而入,还是从门中走进来的。行动如此 似电如光,当然就是良辰美景了。 两人一现身,戈壁沙漠登时手足无措,不但团团乱转,坐立不安,而且口中还语无 伦次,喃喃作声。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吩咐客人忙乱了半晌,发现根本没有 人理会他们,这才静了下来,痴痴呆呆地望定了良辰美景,形同白痴。 五、成功了 良辰美景则一进来就向我道:「可以当那个你不喜欢的人不存在他不过问你的 一切行动,你也别当有这个人。和我们发生联系的,只是所长。」 对一个独裁者来说,这样的条件,可以说是宽容已极的了。 但是这个独裁者,却有着极其狡猾的行为记录,而且在不遵守承诺时,面不改容, 所以,即使是他亲口承诺,我也不会相信,反倒使人感到,越是条件好,就越是有阴谋 在。 所以,我仍是沉吟不语。 在一旁的戈壁沙漠忍不住了,大声道:「卫君暂时不想去,我们先去看一看!」 良辰美景进来之後,连正眼也没向戈壁沙漠望一眼。直到此际,才算向他们斜睨了 一下,冷冷地道:「两位去有甚麽用?」 这一问,问得戈壁沙漠张口结舌,脸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和温宝裕大为不平,我首先道:「戈壁沙漠,赫赫有名,有『天工大王』之称, 世上没有甚麽机关能难得倒他们。那研究所自称守卫严密,在他们的眼中,可能不值一 笑!」 (戈壁沙漠其实还不是「天工大王」,但为了替他们吹嘘,也就不妨略作夸大。事 实上,他们和「天工大王」的距离,也差不多了。) 温宝裕应声道:「戈壁沙漠在工业界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若有人自己见识少,不 知道,不妨去问问别人,就可长些见识!」 戈壁沙漠对於我们的称颂,感激莫名,但又怕温宝裕的话,得罪了良辰美景,忙道 :「别那麽说,我们有甚麽名,只是小有研究而已。」 良辰美景听了我和小宝的话,这才正眼向戈壁沙漠望去,一看到他们两人那种诚惶 诚恐的模样。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个小美人巧笑倩兮,两个大男人更成了傻瓜,结结巴巴,想说甚麽,可是语不成 句,只是发出了连串没有意义的声响而已。 凭女性的敏感,良辰美景自然也觉察到了戈壁沙漠的态度有异,她们收敛起笑容, 正色道:「不是说两位去了没有用,只是人家死脑筋,只相信卫斯理才能解决问题,我 们没有办法!」 我冷冷地道:「真不错,是死脑筋!」 良辰美景道:「可不是,卫斯理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早十来年,有这样的事,必自 动请缨,唯恐不及,哪会像如今这样,叁催四请,兀自推叁阻四!」 她们说的时候,一副充满了挑战的神态。我双臂抱在胸前,伸态悠然:「要是我叫 你们这两个小丫头几句话,就激得一口答应,那才真是卫斯理大不如前呢!我看这样 先叫戈壁沙漠去看一看,待他们确定了那个研究所,在保安上确然没有问题了,再作 道理。」 戈壁沙漠一听得我那麽说,神情之感激,非笔墨所能形容。我的提议,很有理由, 因为这个爆炸之所以神秘,全是在保安严密绝无漏洞的前提之下才能成立。如果保安有 问题,那就毫无神秘性可言当然是有人混了进去,制造爆炸了。 戈壁沙漠是这一方面的顶尖专家,经过他们验证,才能确定这个前提,是否能够成 立。 良辰美景毕竟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们一起点了点头。 戈壁沙漠手舞足蹈,又发出了一连串没有意思的声音,我伸手在他们的头上,各自 重重打了一下,打得他们直瞪眼,我喝道:「别用只有你们才懂的语言说话。」 这「当头掌喝」之下,两人总算恢复了常态,一起向良辰美景鞠躬:「请两位多多 指教!」 白素向小宝作了一个手势,又轻轻碰了我一下,我会意,这是我们撤退的时候了。 我一面向外走.一面仍在嘱咐:「你们两人可别分了神,检查要详细,任何一个细 节都不可以放过,要给我详细的报告爆炸是否真正神秘,全看你们的报告了。」 戈壁沙漠大声答应,看来他们已从极度的慌乱之中恢复过来,语气也正常了,正在 向良辰美景道:「我们有特别设计的仪器,可以检查警卫系统有否失误。」 良辰美景也改变了态度:「那太好了,请两位这就启程。」 我、白素和温宝裕叁人,走了出来,白素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温宝裕嘟嚷道:「这 两个家伙,自讨苦吃!」 看到我和白素没有甚麽反应,他又道:「那两个女子,简直不能算是……」 他一时之间,想不出甚麽形容词来形容良辰美景,我闷哼一声:「背後莫说人坏话 。」 白素则道:「这种事,苦乐自知,外人休得妄议!」 温宝裕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回到家里,白素一直不出声,我们之间,早已到了根本不必讲话的地步,我先道: 「待戈壁沙漠的研究报告出来,若守卫方面真的一无破绽,那麽,我一定出马,去调查 爆炸为何发生。」 白素皱着眉:「你要查的,不是爆炸如何发生,而是如何多出了一只手来。」 我纠正她的话:「应该说,是如何多出了一个人来!」 我的纠正,自然说得通,因为一只手,不会单独存在,它必然曾属於一个人。 白素摇头:「如果照你的逻辑,那也不能肯定是『一个人』,可能是一个以上的人 ,因为爆炸把一切都炸成粉碎了!」 我叹了一声:「你的说法,引起我思路上的紊乱。我认为只要找出发生爆炸的原因 ,就能解决整件事。你却把事情扩大到了有一个或更多的人混进了研究室,甚至,还暗 示那一只断手,有可能单独存在。」 白素并没有立即回答我的话,过了片刻,她才道:「还记得多年之前,你记述的那 个『支离人』的故事吗?」 我感叹:「像是上一个世纪的事了!」 白素也吸了一口气,然後道:「有没有甚麽启示?」 我道:「我也想过,但是,他们说保安严密得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那麽,即使 是一只手,也不应该进得了研究室。」 白素道:「良辰美景作了一些假设,你想不想听听她们的意见?」 我点了点头,白素道:「她们的第一个看法是:再严密的防卫系统,也有漏洞!」 我鼓了几下掌:「说得好!我同意这个看法,相信戈壁沙漠可以找出漏洞来。」 白素道:「如果漏洞出现在设备方面,他们自然找得出,但如果漏洞出在人事方面 ,他们就无能为力了。」 确然,保安系统要由人来操作,如果人有问题,戈壁沙漠自然无能为力! 白素又道:「所以,保安问题,反倒并不是关键,关键在於:何以在那麽猛烈的爆 炸之後,会有一只手剩了下来?」 我道:「总会有点东西剩下来的!」 白素道:「连合金钢都扭曲变形,高温溶化了所有玻璃的情形下,一双人手完整地 剩下来的机会是多少?爆炸是在一个密封的空间发生,并没有『死角』的存在。」 我迟疑了一下:「你的意见良辰美景的意见,又是甚麽?」 白素道:「这个五十九号研究室的研究课题,是改善人体对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 」 我打断了她的话头:「你说得太文雅了,简而言之,是想制造超人!」 白素应声道:「是!」 听了她的回答,我心中陡然为之一动,立刻向她望去,目光接触,我不禁大是骇然 ,伸手指着她,竟至於说不出话来。 白素握住了我的手,我们两人同时吸了一口气,又半晌不语。 结果,还是她先打破沉默:「你认为我的想法,不是事实?」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一了解到白素的想法之後,被她 的念头吓着了,因为她的想法,确实太骇人了。 白素的意思是,那五十九号研究室在研究如何产生超人,而他们的研究成功了 至少,他们成功了一部分,产生了在如此强烈的爆炸之中,连径寸的不钢也受到损坏 的破坏力量之中,还能保持完整的一只手。 在这样的破坏力量之下,一只人手竟能保持完整,这说明这只手的抗破坏力,比合 金钢更强,不论是刀砍斧凿,枪炮轰击,烈火焚烧,王水侵蚀,都不能损害它丝毫。 若是伸而广之,整个人的身体,都具有和那只手一样的抗破坏力,那麽,这个人就 名副其实的是「金刚不坏之身」,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使他受丝毫损伤,这样的一个 人,自然可以当「超人」之称而无愧了。 这样的推测结论,不是太骇人了麽? 我一字一顿:「你认为他们已经成功了,产生了具有超特抵抗破坏力的人体?」 白素道:「这次,轮到你说得太文雅了是的,他们已制造出了超人!」 我急急挥手:「不,不。」 白素道:「然则,何以解释那只手在如此猛烈的爆炸之中,仍保持完整?」 我道:「那也只能说,他们造出了一只手。」 白素道:「如果可以造出一只手,也就可以造出整个人来!」 白素的说法,在理论上当然可以成立,但是我却仍然无法接受,我道:「关於这只 手,报告上并没有提及它万邪不侵,只说是一只普通的人手。」 白素道:「或许,它只能经历一次巨大破坏力量的冲击,之後就变得平凡自然 界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例如磁铁在受到猛烈的撞击之後,磁性就会消失。」 我仍然摇头:「这样的假设,太牵强了,我宁愿相信是爆炸有一个死角,所以这只 手能保持完整。」 白素叹了一声:「这证明你对爆炸所知不多」 我立时道:「物质发生变化的速度不断增加,并在极短时间内放出大量能量的现象 ,谓之『爆炸』。」 白素一扬眉:「当爆炸在密封的空间之中发生,会有甚麽效应?」 我吞了一口口水,没有再说下去爆炸在密封的空间之中发生,爆炸的能量,会 有如同声波产生「回声」一样的效应。在这种效应之下,爆炸所产生的能量,经久不灭 ,破坏力量增加,其增加的幅度,和密封空间的密封温度成正比。 在这种情形下(事实上,我们早已设想过这种情形),当然不可能有一只完整的手 保存下来。 我想了一想,才道:「照你的设想,我认为他们一定仍是隐瞒了一些事实。」 这一次,白素并没有反对我的意见,她道:「是啊,这才需要去弄个明白。」 我也答应得爽快当然是由於白素的假设,实在太惊人了,我非要去弄清楚不可 :「好,一等戈壁沙漠回来,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出动!」 白素点了点头,我又补充了一句:「兹事体大啊!」 白素也深有同感这种具有超抗破坏能力的人体,若是在研究室中生产成功,对 整个人类的影响之大,可想而知。 这自然可以有极好的影响,但若是掌握在别有用心的少数人手中,也可以变成可怕 之极的坏影响。 不幸的是,那个独裁者,不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不是一个会对人类有利的人。从 人的「二分法」来说,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一想到这一点,我毕竟为那五十九号研究室,也在爆炸之中彻底被毁灭面庆幸。 我的思绪,很是紊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白素的假设,给了我极大的启示,真相 究竟如何,我决定要弄一个水落石出。 在戈壁沙漠的报告未到之前,我也有事可做,那就是,搜集有关那只手的详细资料 。 我向白素提出了这一点,白素道:「好,立即要良辰美景把资料送来。」 我进一步道:「要他们把那只手送来更好。」 自素扬眉:「若他们有心隐瞒,会给你一只别的手。不然,资料也足够了。」 我听从了白素的意见,等到一大批资料送到,已是离见到良辰美景的第四天了,附 带交来的,还有戈壁沙漠的初步报告:「我们正在尽力发掘保安上的破绽,但迄今未有 找到。」 我早已联络好了几个人体学的专家,其中有两个,是着名的法医,两人都有凭一根 骨头,就拼描出一个人的外形的本领。他们都曾说过:不必一只手,有一只手指,就够 了。 他们这种本领,并不是甚麽秘传,尤其是如今电脑的功用大增,借助电脑来达到这 一目的,更是容易不过。 事实上,在送来的资料之中,研究所方面,也早已作了这一项工作根据那只手 而还原成的人,看来甚高身材,样子普通。 由於只是手掌,所以脸容未能十分确定云云。 我把事先约定的几个专家,召集在陈长青的大屋中相聚温宝裕把蓝丝也请了来 ,只不过她未能及时出现。温宝裕的理由是:全世界的人体学家加起来对人体的知识, 也不及一个降头师,蓝丝是降头师之王,她的人体知识,绝对有用。 温宝裕的这种说法,我并不反对,只是蓝丝还没有来,我们一面闲谈,一面等她。 这时,由於蓝丝还没有出现,显得神情焦急的,有两个人。 其中之一,自然是温宝裕,他和蓝丝两位一体,感情极深,蓝丝过了约定的时间, 还没有出现,他自然不免心中焦急,形於辞色。 至於另外一个人,为甚麽也曾在形色之间,大是焦急,我就莫名其妙了。 说起这「另外一个人」,若不是他这时有异常的表现,我根本连提都不想提他,因 为这个人,实在太讨厌古怪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第一次见到他时,带了良辰美景的录音带,身怀原振侠医生 的介绍信,那个「沉默寡言」之人。 他怎麽又来了呢?对了,有关那「第五只手」的资料,就是他送来的。 我不知道他在研究所中担任甚麽角色,但他必然是所长的亲信,或者,是那独裁者 的亲信,不然,不会两次都派他来。 他来了之後,照样一言不发,只是交出了资料,可是却又不离去,赶也不走,请他 自便,他只是摇头,反应古怪之至。 所以,我在初步看那些资料时,他一直在我的住处这个人,非但沉默寡言,而 且耐性极好,可以坐着,一动不动。 期间,红绫由神鹰开道,大呼小叫的冲了进来,声势之猛烈,何异千军万马。可是 ,这个人仍然端坐在椅子上,只是冷冷地望着,不但不出声,连眼神之中,也没有半丝 好奇之色。 至於他脸上的肌肉,更是纹丝不动。 红绫见了他,陡然一怔,站定了身子。和他对望,望了半晌,见他一动不动,就渐 渐走近,更是好奇,问道:「你是谁?」 她的问题,当然得不到回答,我这时正在楼上,一听到红绫的问话,就知道发生了 甚麽事,所以我就大声道:「红绫,这位客人不爱讲话,由得他去。」 红绫大奇:「爸,他是真人?」 我不知那人的深浅,只想到其人的行为如此,又有原振侠医生的荐言,应该是非常 人物,所以大声喝:「孩子不得无礼!」 我一面呼喝,一面俯身向下看去,只见红绫伸手在那人的面前,摇来摇去,满脸滑 稽之色。那人却连眼也不眨一下,就像甚麽事都没有发生,眼前根本没有红绫这个人。 红绫後退了一步,抬头向上:「爸,这个人是个甚麽人?」 我知道红绫这一问的意思,是问这个人是不是「气体人」还是甚麽的。我道:「不 知道。」 红绫退了一步,仍是目不转晴地打量那人。这时,温宝裕也一阵风似地进了来。 温宝裕是为了告诉我,他邀请了蓝丝而来的。他一进来,看到了那人,就「嘿」地 一声:「又是你。」 那人也不出声,红绫忙问:「小宝,这是甚麽人?」 温宝裕的回答,和我一样:「不知道。」 由於我已把白素的大胆假设告诉了他,所以他才决定请蓝丝的,他叫道:「蓝丝快 来了,我想她有本事从一只断手判断出那手的主人来。」 红绫一听,先喜得拍起手来:「可曾请她替我带点酒来?」 苗疆的酒,香洌无比,红绫甚麽都不想,就想到了酒。 这时,我也正走下楼来,在楼梯口,我呆了一呆,我看到那个人陡然站了起来,望 着温宝裕,欲语又止,神情很是焦切。 然而,温宝裕却并无所觉,向我望来,大声问:「你以为如何?」 我随口应道:「自然,她是降头师,对人体有独特的了解,也应听她的意见。」 这时,那人的嘴角,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声响,引得温宝裕向他望去,讶道:「你有 话要对我说?」 一问之下,只见那人脸上肌肉一阵抽搐,五官齐动,厥状极怪,看起来,他像是要 开金口说话了。 六、救命 我也就没有再说甚麽当时,我确然只是随口说的。可是,等来到了陈长青的大 屋之後。蓝丝逾时未到,温宝裕着急,那人也大有焦急的神色,这就令人起疑了。 我装着不经意地接近他,他也没有在意,只是搓着手,我突然在他身边道:「你在 等蓝丝?」 我这句话,声音并不大,但是我已预期他会有反应。可是却也未曾料到,他的反应 ,居然如此强烈! 他如同突然之间触了电一样,整个人直跳了起来,同时,也发出了一下难听之极的 声音这一下声音,竟不像是从他口中发出来,而像是从他全身叁万六千个毛孔之中 呼啸而出一般,连我也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这一来,所有人的视线,自然而然,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只见他双手乱摇,身子弹跳着,样子可怕之极。我从来也未曾见过一个人,慌乱惊 恐,到了这一地步的。 温宝裕最先问:「朋友,你怎麽了?」 那人陡然之间,又发出了一声怪叫,身子弹起,向门外激射而出。 他的动作快捷无比,当他弹起来时,我已料到他要离去,所以我也有了行动,身影 闪动,想把他拦下来,但还是慢了一步,一阵劲风,在我身边掠过,那人已经闯了出去 。 也许由於他要闪避我的拦截,所以身子侧了一例,以致在向门外掠出去时,撞中了 半掩着的门,「哗啦」一声巨响,竟将那一扇木门,撞得四分五裂,而他连停一停都没 有,一溜烟一般,闪了一闪,便看不见了。 这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发生,看得人目定口呆,足足过了两分钟之久,才有 人发出了惊呼声。当场就有两个专家告退,理由同样:「对不起,我们对於人体所知太 少了,不足以提供任何帮助。」 其他的人,也望着被撞碎了的门发呆包括我在内。因为陈长青的巨宅,建材 料,考究之极,门户全用上佳的木材制造,坚硬扎实,就算加以斧砍刀斩,也难以在一 时之间,加以破坏。可是那人的血肉之躯,猛力一撞,竟然将之撞碎,这实是惊人之至 。 自然,我知道,若是一个人在中国传统武术上,有极高的造诣,是可以做到这一点 的。问题是,这人我见过多时,却一点也看不出他是武学高手来,其深藏不露的程度, 也足以令人吃惊了。 这时,温宝裕叫了起来,指着我:「天,你对他说了些甚麽?」 我吸了一口气,先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表示此际不宜讨论这个问题。温宝裕的神情 ,充满了疑惑,但也没有再问下去。 此际,我在心中,也问了自己千百遍:这个人何以对蓝丝如此敏感? 这个问题自然没有答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这个人和蓝丝之间,必然有 异常的,不然,不会有那样异常的反应。 这时,走的走,告辞的告辞,除了我和温宝裕之外,还有叁个人留着,他们都显得 有点不耐烦,一致催促:「卫斯理,有甚麽事,快揭盅吧。」 我望向温宝裕,只见他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我就道:「好,请各位来,是想借助 各位的专业知识」 接着,我就把在猛烈的爆炸之中,有一只手保持完整的情形,说了一遍。 我并没有说爆炸是在甚麽地方发生,也没有提到剩下来的那只手,是「第五只手」 。 等我说完,那叁位专家都有被戏弄了的神情,互相交换着眼色,一个道:「你对我 们说这个有甚麽用意?这种情形太普通了!」 我道:「爆炸极其猛烈,连铜铁都为之损毁。」 叁人齐声道:「抱歉,我们并非爆炸专家。」 我道:「我只是想知道,何以人体能在这样的情形下保持完整?」 一个道:「你在开玩笑,只剩下一只手,怎能称之为保持完整?」 我知道刚才的说法有语病,忙道:「我的意思是,何以那一只手可以保持完整?」 叁个人一起笑了起来,像是我的问题太幼稚了,他们的态度,令我感到十分失望。 其中一个和我较熟的,笑着问道:「你古怪的想法多,照你的看法,何以会有这样 的情形呢?」 我本来想把我和白素的设想,告诉他们的,可是一转念之间,想到这些人一点想像 力也没有,告诉了他们,只有招来嘲笑,所以我摊开双手,道:「我就是不知道,才向 各位请教的。」 那叁人「呵呵」笑着,显然一点兴趣也没有,不久也告辞了。 我和温宝裕独对,温宝裕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叫人看了心烦。我大声道:「小宝 ,蓝丝是降头女神,她受诸神呵护,不会有甚麽事的,你别再团团乱转了。」 温宝裕叹了一声:「不知怎地,我总觉有点心神不宁,不是好兆头。」 我「呸」了一声:「去你的。」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道:「刚才那个怪人,对蓝丝的名字,好像有异常的反应 。」 我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温宝裕「啊」地一声,更焦急了:「会不曾蓝丝迟到, 正和这人有关?」 我斥道:「你胡说甚麽,蓝丝怎知有这个人在。」 温宝裕道:「你别忘了,她是降头师,或许有先见之明。」 我对蓝丝大具信心:「你放心,不管如何,只有别人倒霉,不会有她吃亏的。」 温宝裕深深吸了一口气本来,我以为他和蓝丝之间,通过了降头术,可以做到 心灵相通甚麽的,现在看来,显然未到此一境界。 我见没有甚麽结果,不能再这样等下去,就道:「我也走了,蓝丝一来,你带她来 见我。」 温宝裕心不在焉地答应着,我离开了巨宅,他也没有送出来。我上了自己的车子, 才一坐下,就觉得不对劲好久未曾有过这种感觉了,但是感觉还在,我发觉有人藏 在我的事中。 我立时闷哼了一声:「报上名来。」 车子後座传来了一下呻吟声,我倏然转头,看到一个人,双手抱头,蜷缩在车厢後 座上。 这人就是那个「怪人」,不久之前,才发出可怕的嘶叫声,夺门而出的那个。真想 不到他会躲进了我的车子之中要私自进入我的车子,并不是容易的事,因为我的车 子有许多装置是为安全而设的,其中有些更是戈壁沙漠的精心杰作。这人居然能「如人 无人之境」,也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不过,如今这位仁兄的情形,却不像是甚麽奇才异能之人,只因为他不但身子缩成 了一团,而且看得出,他正在微微发抖,一个人若不是心中有十二分的恐惧,不会有这 样的情状。 我沉声问:「你怎麽啦?」 连问了叁遍,才见他一面发着抖,一面抬起头来。 他抬起头来之後,并不用语言回答我的问题,却向我一阵挤眉弄眼又努嘴。 如果我和他稔熟,当然可以知道他这些表情是甚麽意思,可是我和他根本不熟,自 然也就不知道他在闹些甚麽玄虚。 我耐心地道:「有话请说。」 可是,这个人真怪得可以,他是真的「沉默寡言」,看他这时的情形,分明像是已 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可是他还是努力想以表情来替代语言。 我看他几乎把脸上的肌肉全部扭曲了,样子既滑稽又可怜,我忽不住大喝一声:「 你再不开口说话,没有人帮得了你!」 一喝之下,那人才张大了口,自他的口中,吐出了两个字来。 他可能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了,所以发出的声音,生硬无比,不过总算可以听得出 ,他说的两个字是:救命! 以他的情形来看,他叫出这两个字,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又问:「谁要害你? 你遭到了甚麽危险?」 那人现出害怕之极的神情,只见他身子发抖,摇着头,虽然张大了口,却只有如同 蛙鸣也似的「咯咯」声,并没有话句吐出。 我看出,他这时不说话,绝不是因为「沉默寡言」,而是由於过度的恐惧。 我叹了一声:「你既然是原振侠的朋友,又躲进了我的车中,我保证你的安全。你 先镇定一下,等回到了我家再说,可好?」 那人连连点头,神情似是骇然之至。 我发动车子,向前驶去,一路上,好几次想问他,极度的恐惧,是不是因蓝丝而来 。但生怕他忽然发疯,妨碍驾车,所以忍住了没开口,只是随便找了一些话来说。 他对我的话,也没有反应,只是一直在发出「格格」声,那是由於恐惧而在他身子 各部分自然而然所发出来的声响。 到了家,红绫和白素都不在。我打开车门,他却不肯下车,伸手向屋门指了一指, 意思是要我先打开了屋子的门再说我明白他的意思,是怕下车後还没有进屋,就发 生危险。 若不是看他真的害怕成那样子,我真想一把把他出来。可是别看他吓得缩成了一 团,门一打开之後,发生的事,大大出於意料之外。 我才一打开门,便有一股劲风掠过,眼前一花,人影闪动,那人已自车中,如一支 箭一样,直射进屋,行动之快,就算是良辰美景,只怕也要自叹勿如。 由此可知这家伙实在不是普通人,也正由於此,情形更令人起疑。 我跟着进了屋,却不见那个人,正诧异间,屋门已被用力关上,原来他一进屋,就 躲到了门背後,等我进来了,才用力关上了门。 从他这种行动来看,他并不是没有应付危急情形的经验。但令人疑惑的是,他真以 为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可是我却一点地看不出来。 门关上之後,他背贴着墙站着,仍然一脸惊恐。我向他一摊手:「好了,到家了, 你有甚麽危险?」 那人眼珠溜动,四面看看,总算又开口说了两个字。我听了之後,又是好气,又是 好笑,因为他说的还是那两个字:救命! 我伸出了双手:「我该怎麽救你?」 他又抽搐着脸部的肌肉,可是半晌出不了声,我盯着他,等他说话。 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救……我……」 我真想兜心口狠狠踢他一脚,我的厌恶之心,一定已在脸上反应了出来,他身子缩 了一下,样子可怜。 我闷哼一声:「谁要害你?」 那人嘴唇颤动,居然又发出了叁四个音节来,可是我却听不明白。听起来,他像是 在说一个人的名字。 我大声喝问:「你在说谁?是说蓝丝?」 我在「是说」和「蓝丝」之间,略顿了一顿,目的是要他听清楚我的话,因为我看 出他的神智,不是很清醒。 此言一出,他发出了一下近乎绝望的呻吟声,身子软瘫下来,变得坐倒在地,双手 抱住了头,不住地发抖。 这一来,其人害怕的是蓝丝,可以说是再无疑问之事了!我盯着他,再问:「你为 甚麽怕她?」 我不问蓝丝为甚麽要害他,而问他为甚麽要怕蓝丝,是我相信,蓝丝必然不会无缘 无故的去害一个人。而且,这时,我也料到了一些眉目。 我料到,这人和蓝丝之间,若有,必然和降头术有关。 也只有降头术中,会出现比死亡更可怕的情形,才会令人害怕成那样子。 那人仍不回答,身子却抖得更甚。 我问了几遍,不得要领,只好道:「你甚麽也不说,只怕我也救不了你!」 那人一听,又发出了一声怪叫,竟然向前一扑,双手抱住了我的小腿,又哑着嗓子 叫:「救命!救命!」 这一次,我当真忍无可忍了,抬脚向他便踢,同时喝斥:「似你这般模样,神仙也 救他不得!」 那人仰起了头,声音发颤:「神仙救我不得,你能,卫先生,你能!」 他居然连说了几句,本来我一听之下,想说:「好!你且告诉我是怎麽一回事,我 救你!」 可是一转念间,我想到如果事情和降头术有关,只怕其中的恩怨,不是我这个外人 所能了解,别胡乱答应,叫蓝丝为难。 所以我改口道:「那你也先得让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再说。」 我一面说,一面用力抖动小腿,把那人的环抱,抖了开去,并且提着他站了起来。 那人连连喘气,我等他开口,谁知他一开口,竟然道:「若原振侠在,他不会问我 缘由!」 我冷笑:「可惜他现在不在不过你可以去找他打救他,我给你的提示是:他在 宇宙之中,但没有确切地点。」 那人舔着嘴唇,过了一会,仍不出声,我冷笑:「现在你不说,等蓝丝一到,你再 说可就迟了!」 那人大叫一声,声如狼嗥,接着道:「我偷了天头派的一样东西。」 我呆了一呆:「天头派是甚麽?」 那人道:「蓝……所属的降头术,属於天头派。」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可以说是奇特无比。 我和蓝丝,再熟也没有,可是我也只知道她是降头师,并不知道她是甚麽派。当然 我知道降头师分成许多派,在派与派之间,常有激烈的斗争,很是残酷,绝不容情,都 是你死我活的拼斗,而且动用的方法之奇,也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有的极其血腥可 怖。 在斗争之中,胜败系於一线,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绝非「切磋技艺」那麽简单。 这人声称偷了天头派的一件东西,看来这件东西关系重大,足以影响天头派的存亡,那 谁能救得了他? 一时之间,我只觉得此事,我万万不宜插手,一定要等到蓝丝来了再说。 目前可以做的,是拖时间,并且尽量多了解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勉力镇定,故作轻松:「你偷了他们甚麽东西?」 那人并不出声,我本来就没有期望他一下子就有回答,所以又问了一次。 谁知道大出意料之外,我问了第二次之後,那人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大祸临头,习性 也起了改变,竟然不再「沉默寡言」,而是一开口,就说了一大串话。 他的话说得又急又快,像是联珠炮一般:「你别问我偷了甚麽东西,根本说了你也 不懂,你只要救我一命,我就感恩不尽。原振侠人虽然不在,可你总得看在他的分上, 救我一救。你只消把我藏起来,不让蓝丝找到我,这就行了。要是让他找到了我,我一 定会被她碎万段!」 这一番话,说得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道:「蓝丝现在连影儿也没有,你就害 怕成那样。何必要我藏起你来,你只要躲到那个研究所去,谁能奈何得了你。」 这人曾两番替研究所所长办事,我估计他是所长的亲信,所以才有此一提议,当然 ,多少也有点调侃他的成分在内。 他一听之下,发出了一下恼恨之至的声音厉声说话,不像有要命的事需要求人 ,看来,他是急疯了心,他道:「我要是能躲,有地方躲,还会来求你吗?我连多说半 句话都不愿意,你以为我喜欢开口求人?」 我一方面惊讶於他的这种态度,一方面也生气,就冷冷地道:「我没有要你求我, 根本不关我的事!」 那人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难听之至,并且脸上也是一脸哭容,他所说的话, 更是匪夷所思之极。他道:「你说错了,关你的事,大大关你的事!」 我怒道:「关我屁事!」 这时,那人的神情,倒已镇定了许多,居然好整以暇,四面上下的张望了一下,问 了一句全然不相干的话:「卫先生,看得出你在这屋子中住了很久了,也住得很舒服, 是不是?」 这话的潜台词,听得出大有恐吓之意,我冷笑一声:「你真正想说甚麽?」 那人苦笑一下:「我想说的是,天头派的蓝丝,要是把我碎,我的半边头掉在楼 梯脚下,另外半边到了楼上,一只手落在墙角,半挂肠子挂到了水晶灯上,这总不会令 你感到愉快吧!」 我望着这个人,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无赖,我一